韩永强:昭君村——生长明妃尚有村
香溪是万里长江的一级支流,从原始森林神农架发源,在长江三峡西陵峡入口注入长江,虽然长度不足100公里,却是一条历史文化厚重的溪河。在香溪河中游相距不到20公里的距离内,先诞生了世界文化名人屈原,再诞生了有中国古代“四大美人”美名之一的王昭君。
屈原开创了中国文学浪漫主义的先河,泽被中国文学两千多年而依然被后世景仰。面对国破山河碎的结局,他不惜纵身跃入汨罗江中,以死警示他人不能当亡国奴;昭君生长在山清水秀的香溪河畔,她的美貌让南飞的大雁惊讶,居然忘记了扇动翅膀而坠落沙漠。她却在国家有难时挺身而出,远赴与故乡风俗迥异苍凉的大漠,以“和亲”的方式当上了民族和睦的使者,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书写了汉匈两个民族美美与共的和美篇章。
正是香溪河那条清清浅浅的溪河,滋养了屈原和昭君共有的家国情怀,使他们成长为华夏民族史上足以彪炳千秋的人杰。诗圣杜甫《咏怀古迹五首》的第四首诗,是一首人们耳熟能详的吟诵昭君的名作。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有“千年古村”之称的昭君村,经历了近两千年岁月的洗礼依然以自己特有的风貌,静静伫立在香溪河边,等待昭君归来与亲人相拥而欢。养育了昭君的“王家老宅”依然古朴,大门前特有的“吞口”建筑满怀善良,依然可以为过路的夜行人提供遮风挡雨场所;无论是淅淅沥沥的春雨,还是绵绵不绝的秋雨,所有的雨水叮叮咚咚敲打着昭君老宅房顶的青瓦,犹如昭君弹拨着琵琶发出的天籁之音;天井里的青石板在雨水的滋润中,幽幽地闪亮着可以照人的青色;釉色红亮的大瓦缸里,一支支荷杆端直地挺立着,等待着合适的机会绽放莲花,任由蜻蜓翩然而至为昭君刺绣提供着清样摹本;踩着木板楼梯拾级而上,就能走进昭君读书习字的书房,木楼板偶尔会轻微颤动并吱呀有声,似乎是昭君背诵屈原《离骚》时,莲步轻移中发出的韵律。
王家老宅的客厅厢房厨房,不奢华不阔大,却无处不闪现出昭君的袅袅身影。火塘房梁上悬挂着昭君熟悉而喜欢的味道,那些熏得油红泛光的腊肉,一滴滴渗出红油,似乎是昭君思乡的泪;鼎锅里隐约可闻的咕嘟声,一声声溢出锅外,似乎是对昭君的深情呼唤;方方正正的餐桌上,盘子里盛满了昭君种植的蔬菜,无不袅袅飘散着故乡味道,等待昭君回归故乡品美味解乡愁。
王家老宅后面的“皓月楼”掩映在幽篁中,善解人意的昭君自幼喜爱弹拨琵琶,但是又怕琵琶声声扰了家人,就在幽篁中的皓月楼上修炼技艺。如今昭君早已人去楼空,但是“皓月楼”上的琵琶依然在等待,那琵琶知道昭君归来,一定会轻捻琴弦与香溪河水共唱一曲《香溪谣》……
“皓月楼”楼外,昭君的“婆家人”满怀敬意,用汉白玉为昭君雕刻了一尊端庄的少女塑像,供奉在昭君宅的修竹林里。晶莹的汉白玉闪耀着纯洁的光晕,寄托着内蒙古人民对昭君故里人的感恩之情。
行走在昭君村的每一寸土地上,人们都感受到昭君依然美好地存在着,与每一个造访者亲切地说着往事话着家常。似乎王家老宅养育的“良家子”王昭君从来没有走远,依然在这里孝敬着父母、友爱着乡亲。
故乡人难以想象,那样一个乖巧如小鸟一样依人、貌若天仙的小姑娘,从绿树环合的昭君村走了出去,从流水潺潺的香溪河边走了出去,居然走到风沙漫卷的茫茫大漠,走到了语言习俗和自然环境与昭君村完全不同的异域他乡,忍受着一个弱女子完全不可能承受的压力,不仅肩负起了民族和睦的神圣使命,而且做到了尽善尽美。
乡亲们不能不惊叹,在遥远的大草原上,昭君有着多少对故乡刻骨铭心的思念,就一定有着多么坚定的深明大义之心;记忆中有多少凶残的杀戮和百姓的哀恸,昭君就会有多么坚韧的民族大义。于是,昭君作为长江的女儿,涅槃为草原的母亲;于是昭君作为竦动汉宫的绝色美女,蝶变为中华民族团结的和平使者。
让昭君欣慰的是,她牺牲了属于自己小我的全部幸福,从昭君村这个充满温馨的小山村走到了大漠深处,却为千秋万代走出了一条民族团结的康庄大道!
和平、和谐、和美,已经成为当今社会的主流,也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重要元素。追随“昭君出塞”的脚步,人们行走在内蒙古、陕西、山西、河南等大地上,充分感受到昭君和美精神的魅力,已经和正在产生的影响力巨大。呼和浩特的青冢,已经绝对不是杜甫先生表述的那种“独留青冢向黄昏”的凄凉。巍巍青冢矗立在内蒙古大草原上,绵延不尽的大青山成为它永远的屏障护卫着昭君。天南海北的拜谒者,每天都在青冢宽阔的广场上翩翩起舞,感受各民族兄弟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风景。以青冢为核心的昭君博物院,已经成为对历史上的匈奴及其他北方少数民族研究的中心,成为了昭君文化研究的重要基地,成为了千千万万游客接受民族融合促进民族团结的大讲堂,成为了中华民族团结进步共同繁荣昌盛的见证者!
在山西朔州那个叫“青冢”的小村庄,一千多年来,那里的农民自发而执着地坚持着,为他们认定的昭君墓守墓的义举,每年都由村民以“昭君文化节”的名义,组织对昭君的祭奠活动;陕西榆林神木市有个宽阔的昭君广场,广场上最显眼的位置上矗立着占地几十平方米的雕塑,昭君颔首微笑着细细打量眼前繁花似锦的好日子,雕塑上铭刻着有一行深情的文字:长江的女儿,草原的母亲;在鄂尔多斯,一个农民企业家投资近两亿元,在昭君北渡黄河的渡口,以“昭君”为名修建了一座“昭君城”。他以农民的淳朴,希望昭君在回故乡省亲的时候,在这里有一个小憩的所在;在陕西西安,有“中国第一剧社”盛名的易俗剧社,精心打造了一台秦腔大戏《昭君行》……
岁月黯淡了时光,昭君却在历史长河的洗练中,历久弥新光彩照人!
历史学家翦伯赞被昭君所感动,曾满怀深情欣然题诗赞美王昭君:“汉武雄图载史篇,长城万里遍烽烟。何如一曲琵琶好,鸣镝无声五十年。”
历史在匆匆走过时,很多东西会消逝在岁月的烟尘中。从香溪河畔昭君村走出去的王昭君,在两千多年的岁月浸润中,却越来越被更多的人缅怀和崇敬。这样的情怀,不仅仅是因为昭君拥有着国色天香的绝美,更因为昭君以自己卓越的大义担当和家国情怀使命,书写出和平使者的大美,也印证了人们对和美生活永恒追求的共识!
时光无情,岁月有痕。只要人们永远追求社会的“和美”,永远怀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理想,就会永远记得昭君,就会记得在香溪河畔有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就会相约着走进“生长明妃尚有村”的昭君村,面对那尊化身汉白玉雕像的昭君,让“家国情怀”的豪情在胸中永远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