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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鹏:乡思

日期: 2021-07-22 11:24:21来源:宜昌市昭君文化促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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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山县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征文大赛部分获奖作品赏析

夏鹏《乡思》

  “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回家的路,是魂牵梦绕的游子的梦,虽然漫长,但是闭上眼,故乡就在心里。看着车窗外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遍又一遍,记忆中的家乡的面貌也一次次的更新着。在过去的十几年,家乡陪伴着我成长。我渐渐地长大,家乡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它给我留下了深藏心底的永远美好的回忆。

泥土路

  记得通往村里的是一条土路,时常有拉石料的大货车经过,路面被轧的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晴天,我和小伙伴们在路上追逐、顽皮,经常会踢到路上凸出来的石头儿,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扑,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抹着眼泪自己爬起来。路面上积起了厚厚的灰,摸上去滑腻的感觉,就像是最好的面粉。一阵风吹过,漫天黄黄的,吸一口气,全是尘土的气息,我猜想,沙尘暴大概就是这样。但我们是快乐的,取灰加水和泥,大车、坦克、大炮……一件件有趣的手工制品在我们手下诞生。

  雨天,变得湿滑难走,路面上根本分不清哪一块是积水,哪一块是大坑,泥泞不堪,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有大人们会在上面撒上些砖头瓦块作垫脚石,只是下面是稀泥,时间长了便滑动了。我们却也从中找到了乐趣,放学途中,一蹦一跳,跳进一个小水坑,看带着泥浆的水花四溅;或是快跑几步然后停下,让身体在泥泞的路面上滑行。等回到家,全身都是稀泥,这时候看上去就像个泥猴,免不了被父母训斥一顿。奶奶就会唠叨:什么时候村里的路能修一修。

  “要致富,先修路”,这流传了多年的口号是不无道理的。随着新农村的建设,过去那条泥泞的土路被重新规划,修直,铺上了红红的砂石,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虽说宽3.5米的路可能有些窄,但至少不再是灰尘与泥泞,远远看去水泥路就像一条白色的大蛇穿梭在稻田中,蜿蜒着向远方延伸去。走在路上,清风拂过,路两旁金黄的稻穗时而弯着腰、时而晃动身子,仿佛在欢迎远方的客人。

  再后来,各家各户的“门口路”也修成了水泥路,乡亲们告别了雨天走泥泞路的历史。道路的建成,使得大家的出行更加方便,与外界的联系也更加密切了,不管是什么天气出行,都不用再担心像原来那样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外出的游子也不那么畏惧回乡,开始致力于家乡建设。

煤油灯

  那时候我还没到上学的年龄,父母不在家,奶奶一人带着我,村里也还没通电,夜里照明就靠自制的油灯或买的泡子灯。忘不了在那煤油灯下,奶奶一针一线地给我纳鞋底、缝缝补补,教我唱“东方红,太阳升”、“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或是与来串门的邻居唠唠嗑,说些家长里短。

  家里的煤油灯是父亲做的,做的很简单:一个和医生讨来的装药用的褐色玻璃瓶灌上“水火油”,那种油有股奇怪的味道,瓶子大概能装个四五百毫升的样子。瓶口盖了个金属盖,盖子中间有个孔,孔里装了根用薄铁皮卷成的细管,一根长长的粗棉线从管里穿过,一头穿出管口稍微露出点头,剩下的留在瓶里,棉线被油浸湿后,油就顺着线被灯芯吸上来,一点就着。添灯的时候,拧开金属盖,大口对小口,小心倒进玻璃瓶里。那时候天黑下来,照明就靠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只是自制的煤油灯有些土气,特别是时间一长上面挂满灰尘后,更是脏乎乎、油腻腻的,很不讨喜。

  油灯平时就放在柜头上我够不到的地方,只有晚上点灯的时候,奶奶才从柜头上端下来放在桌上,划一根火柴将灯芯点燃,豆粒大的火苗摇曳起来,在漫长漆黑的夜晚,在火苗儿带来的光亮下,橙黄的灯光洒满了屋子,并透过窗户散发出去。虽然昏暗,但一家人围着灯坐着,却也让人感觉温暖、踏实。

  从小小的煤油灯中,我总能找到无穷的乐趣。我最喜欢把松明劈成细条在火头上烧,松明是松树枯死后留在土里的根,很有油性,那时候外出没有手电,用它来做火把照明。松明引燃后,一股股松香在空气中慢慢弥散开来;或者撕下一张张纸片儿,到灯上点燃,等纸片儿快要烧完的时候扔出去,看着灰黑色的灰烬慢慢飘落,奶奶总会抬起巴掌做出要打我屁股的样子说当心玩火尿床;或者两手托腮看着那不知之前躲在哪里的小飞蛾,拼命般的朝灯火里扑,火苗细长的舌头亲昵地卷着,舔去了它的灰白的翅膀,灯被添了水似的,火头上哔哔剥剥的炸响,奶奶用手里的针轻轻地拨了拨灯花,再用针尖把灯捻儿朝上挑一挑,火苗雀跃着又慢慢平静下来……有风从门缝里吹进来,灯光忽明忽暗摇摆不定,奶奶就干不了针线活儿了。我赶紧蹦过去,挡在灯旁,灯光摇晃得不那么厉害了,光线却显得越发暗淡了,墙上升起一大片黢黑的影子。

  后来,我上学了,村里通电了,乡亲们告别了油灯照明的时光,而我也从此越走越远。那时候用电灯是一种奢望,现在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而且用的大多是明亮、美观、耐用的LED节能灯。从煤油灯到节能灯,不单单是照明工具的变化,更是人们生活幸福美满的见证。

农业税

  交公粮,这是我对“税”最初的也是最深的记忆,对于年幼的我来说,交公粮就是交农业税,在我们那还有个称呼“公余粮”,公粮是无偿的;余粮是国家统购粮食,会按几毛钱一斤结算。家乡农业税分夏、秋两季征收,夏季收小麦,秋季收水稻,但夏季种小麦的极少,因为小麦收成不好,所以主要靠秋收。每到夏、秋两季庄稼丰收过后,乡亲们都会把收回家晾晒干的粮食挑选出好的一部分,作为公余粮交给粮站,在尽义务的同时也是对国家的大力支持。最开始的时候,交公粮只收小麦和稻谷,后来才增收了豆类、玉米等其他粮食。

  交公余粮的日子农民是最苦的时候,那时生产条件差,粮食不像现在这么高产,一亩地产出的粮食可能交了公粮,剩下的自家吃都不够。碰上庄稼收成不好,一家人还得省着的吃才够一年口粮。每年刚辛苦收回的稻谷还顾不上进自己家的粮仓,就要准备今年的公粮任务。经过半个多月的割、晒、清理,遇到雨天还得防发芽发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稻谷弄干净了,谷子要晒得干干的,用风柜吹得净净的。接到通知的乡亲们早已行动起来,一家人将刚刚晾晒好的的稻谷装入麻袋、过秤,为交公粮做好了准备,那种麻袋一袋装100斤,记得我家每年要交12袋谷子。

  所以那时去交公粮也是一个力气活,那时候没有农用车,乡亲们或是肩挑背扛,或是马驮,或是用架子车拉着去粮站。我家有一头老牛,家里交公粮全靠它拉。去交公粮那天要早起,因为一个公社只有一个粮站,收公粮也是集中在那几天。前一天晚上,父亲会把准备好的粮食放在牛车上,第二天凌晨两三点左右被父母叫醒,脸都不洗架起牛车就出发,二十多里的路,你追我赶的,常常到达粮站收购点天都没亮,只有等着开门过秤。开始在门口排队,各个村的也都涌了上来,粮站前的路上,人喊马嘶,登时热闹起来,跟赶集一样。

  待到自己排队排到秤下,粮所工作人员拿一个前面尖中间是凹槽的工具一下子插入装粮食的麻袋里,然后撤出来,凹槽里带出一些谷粒,放入口中一咬,看看干不干,合格不合格。这时,交公粮的人那颗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这车粮食能不能交下可就全听他一句话了。那时候特羡慕他们,他们的一句话甚至一点面部表情的变化,都让乡亲们心跳,都决定着我们这次交公粮的命运。只要工作人员一声“行了”,那颗悬着的心就可以放下了,直接把粮食扛到粮仓里倒出来就行;要是说“不行”,那可就麻烦了,得让你拉回家再晒几天。检查合格了,谁家公粮要自己扛到库房里倒入粮仓,这时候,我就在外面一边看着粮,一边看着父亲扛起公粮往粮仓里去。待到交完公粮,回到家中,天已黑了。

  从2004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开始,乡亲们期待着,终于迎来了天大的喜讯——从2006年1月1日起全面取消农业税。这以后,党的政策越来越好,非但不用交公粮和提留,种粮食还有粮食补贴。

  免除农业税,免除义务教育学杂费、书本费,医保、合作医疗……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伴随着改革开放,新农村建设的浪潮,家乡在逐渐完成着它的蜕变,乡亲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那条承载了我儿时的梦想的土路;那盏记录了历史的变迁的煤油灯;还有那折射着国家的日益富强的农业税,它们温暖的躲在回忆里,深藏心底。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我用目光寻找行走的彼岸,睁眼是远方,闭眼是故乡,梦想中的家乡,万家灯火,袅袅炊烟。